文/李逦
自中国当代艺术伊始,更多的艺术家开始自觉地进行艺术形式上本土方式的实践,致力于自我经验和形式的一致性,从观看方式、对于城市和消费社会新颖景象的捕捉以及对于身份、自我主体和历史意识过于迅速地更替的本能反应,中国当代艺术逐渐自觉地在艺术方式上寻找当代形式与中国传统的接续,在主题和视觉表象上以新的社会空间和自我表现的超新经验为图像基础, 逐渐在超越西方式的观看视角,即一个意识形态的极权社会如何转向消费资本主义这一角度。
萧昱一直以来关心的问题集中于艺术在今日的可能性,他不断地质疑与思辨,从审美、样式、媒介上展开突破性的变化与开拓。 他的观念和装置也是对观念和纯形式的反讽,面对当年追求艺术本体时纯粹的激情,今日他的创作还在不断地提问,并无限接近神秘主义的艺术观。可以说萧昱的任何一件作品都是在描述一个宏大体系的一角,不断地补充并提出新的问题。在此,这个描述的动机是贯穿始终的。
萧昱在“风景”展览以及几乎与其同时开幕的群展——“各行其是”中分别从横向的画框框取风景和纵向的时间轴中,以自我为基点,利用他1987-1989年的旧作重置,通过油画和造型手段两个方面讨论了作者对于当代艺术现代性的认知,以及当代艺术的创作是拓展、补充抑或是覆盖了视觉的问题。“风景”展览英文名Scenery含有视野的意思,在这个展览中,萧昱想要探讨的是视野是如何被拓展的。 当代艺术的提问可以开拓一个视觉的新理论,视觉的本体应由视觉的材料来建构。如果过多地靠理论来支撑,把艺术作为理论的原始文本, 显而易见的是“风景”直接关乎视野,是艺术的发展是关于视觉不断的拓展, 它物化的时候还是通过视觉发生的,否则只是理论,不是本体。展场实际上是一个立方的空间,是对“视野”的观察。从人文视野的角度出发,与传统观念发生关系 。
“风景”展览中,萧昱以西式古典画框框取风景,将各个空间的立体关系进行组合,在此,画框并非审美对象的主体,其作为当代艺术的一个母体的西方符号出现。 此外,观看的时间性拓展了作品时间维度的概念,使得整个展场具有了纵向的深度。在此,材料对于表现的意图不限于二维视域,将观众的观看行为与展示行为相融合。 在当代艺术不断被界定的今天,所谓的日常材料再利用意味着标记,也就是在当代艺术语境宽泛且多义的概念下,标记出语境的边界。而其界定的主体包括美术馆、画廊、观众、媒体以及创作者本身。需要强调的是,这种界定是流变的。也就是说,观众参与的过程,也是在对艺术品的语境进行界定的一个行为的过程。在平行的时空中,观众与作品互为观看对象。 萧昱想要试验的是我们曾经的审美对象与今天审美对象之间是如何拓展或者如何消失的这样一个悖论之间的关系。实际上, 观看这一行为是作为作品的一部分而存在并持续着的。 观看方式在萧昱的意识里从来都是被纳入进作品的一部分来实验并加以观察的。至于观看中的误读,萧昱这样描述:关心艺术的观众无论有多少,都是自觉自愿的合作者。“误读”是观众最大的乐趣,艺术家不必也不可能给出唯一的答案。观众与艺术家是互为诱因的一对,生活在 同一时代的观众与艺术家有着平行的关系,两方面都很主观且相对独立,因此相互的“误读”才变得有趣。所以这里说的“误读”是中性的,没有是与非的差别。所谓“误读”能够带来的认知的可能性与创作和思考的持续性的关系并不是直接的。‘艺术’是两者间关系的名字,‘艺术品’是证据,在这 样的关系中两者都担心证据不足。
此次展出的动物化石与瓷瓶的有机与无机物的组合,在已知和未知之间营造了一个想象的空间。通过动用已知经验在观看的同时将未知经验重组。如果说象征意味的话,那么动物骸骨被萧昱用作超出观众已知经验(超验)的材料而呈现。伽达默尔曾指出:象征并不是对非现时之物的指点,而是把在根本上属于现在的东西替代、表现出来。关于象征的替代性,的确道出了象征同符号的根本差别。符号是人 关于物的概念或人关于自身的观念。每个符号所包括的能指与所指的对应性、感应性,使符号在指点中面临间隔和差距。于是,由概念构成的知识体系和以观念构成 的思想体系,无不存在真伪的问题,即符号的能指与所指是否彼此一一相应的问题。 动物骸骨化石调动了人们对于超验的好奇,“超验性” 分两个层面:一个是在艺术主题上对中国当代社会的超出以往历史体验部分的表现,另一个则强调万物本质上的统一,万物皆受“超灵”制约,而人类灵魂与“超灵”一致。现实地说是对于中国传统灵知主义方式的重新使用。 对人之神性的肯定使萧昱的作品弱化权威与传统,依赖自己的直接经验。萧昱更偏向于后者。
萧昱坚持艺术创作所独有的视觉的纯粹性和先验性,而非依托于其他意识形态的跨学科式的呈现方式。艺术对象的先验性,意味着一切艺术活动和一切艺术本文在对象上的共同性。 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其成为艺术的非形上的、非宗教的?是什么力量把艺术活动和艺术本文联成一体? 艺术对象的先验性,规定着艺术语言的先验性。作品能够直接唤起观者对于形式的直感,但观者无法用观念理解这种形式的意味。可见艺术本身不能用观念、概念来言说。萧昱相信艺术表达的直接作用力要远远大于语焉不详的间接阐释,这样会在无形中消解掉表达动机的力量,所以视觉语言的直接表达是第一位的。
我们总是按照自己的理念整合世界,但却很难接受为此付出的代价。人与生俱来的欲望、侵害性、同情心被法律的、道德的以及其它规定性的东西规划,而使人类生活趋于条块化。惰性使人失去反思的能力,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但不适并未消失,而是而被储存起来。萧昱的作品引起观众的条件反射,从而考虑人们制定的规则的谬处和无奈。按萧昱的话“艺术不能解决它之外的任何问题,艺术更像躯体上的红疹。人类情感的表性发作会促使人思考,但不会致命。”